Jater 和 胖花瓜

不必為我們掛念,我們在山裡



有時候我會很驚訝你總能把我說的每一句話記在心裡。

一場兩年前的朝聖,滿懷悸動的初遇心情,因少了你而懸掛著。
那網狀的懸念來自每個鮮明的人。
垂掛枝頭的綠葉隨風擺動,幻想在哪一次陣風中脫離大樹,隨風出走。

你是那一陣風。

優勝美地,妳的每一個字都是天藍色的。
我聽了攀岩者一百四十年的傳奇,想望無數岩壁上探險家的倒影。
妳是岩壁上迷人的古建築。


對著前人的地圖探訪一個新樂園,好像是每一次上山前的景像卻又難以比擬,習慣在短促的人生經驗裡搜尋對應的影像,再恣意地投射到新遇的人事物,用意也許是撫慰面對新冒險與新面孔時迎面衝擊的畏懼感。可不諱言的,從Merced到谷地裡的路真的讓我想起了大高加索的山徑,也許是這樣在異國的驅車旅行聯結了這樣的經驗,其實它也像尖石鄉裡的某一段公路,也像九二一之前的某一段古坑,但這裡絕對不是台灣,任何感官都強調了這點。
又也許,那只是簡陋大腦理解與記憶的步驟,比起描述岩石的形狀與分佈、河流的生態與森林樣貌,直接索取另一個地方來代稱好像是最快的選擇;更低俗的,那更可能是為異地旅人的脆弱心靈而編造的慰問語,彷彿這種地方早已經歷了。

但我們都仍一再的發出這類驚嘆。
MontereyYosemite的路上,要先揮別東太平洋的群鷗金灘,翻過一脈又一脈的南北向山巒;中間有一個大水庫,附近是連綿不絕的能高大草原,孤石與獨樹株株零星點落,其下小河涓涓,就成了嘆息灣;我還看到山坡上幾個挺著大背包的人影,準備沿著一條不知名的稜線下切道公路攔車。我曉得這些聯想太過狂妄。山脈的東部滑落至大平原,平原廣大時,山竟顯得渺小。在台灣,平原不會讓人有這種意象;田園與籬笆這樣精緻的字在這裡是萬頃的尺度,幸好後車窗漸行漸遠的山依然是我熟稔的模樣。過了Merced,就接近了那類似大高加索的山徑,溪河湍湍奔向百哩外的太平洋,一如所有山溪那數不清的川川清響,一聲揮別也來不及說,森林停滯在兩旁靜靜的看。

花崗岩。
驟立於林頂,以最迅速的出場衝向上頭深邃無垠的藍洞。
優勝美地到了,巨大的灰色點落在綠色與藍色的寬谷,谷的兩岸駐紮著堅毅的灰白城堡,中間是荖濃溪上游一般的美麗河床。谷中森林如即時臨面的扇葉,隨著車子的前進而層層展開,白牆若隱若現。我偷看了他,確定兩年約定的實現感是撲鼻來了。他獨自在美國的半年,幾乎讀遍了相關的攀登資訊,用摹寫未來取代一個人生活的向晚。他說,是因為我才有這些旅程;我說,你才是預定一個又一個夢想的實踐者。每每至此就像站在高原上一般開闊。
你總能記下每一條裂隙與岩階的名字,用手指著遠方告訴我哪一條線的故事。Leaning Tower,是進入溪谷前第一個遇到的花崗岩, 那是北美最斜的大岩壁,也將是我們的第二片大岩壁。其實荒唐,我們用笨拙的歌聲在這個異域冒險,用生澀的聲調譜著理想的樂章。我想我會記得剛開始是多麼得荒唐。初試的心情其實是繁複的。

探勘的精神在於對未知山徑嚮往;對未知的溪域,人們也期待在下段狹谷中抬頭看見一線天下灑溢的光束,然後抖壞了的身子釀成夥伴間玩笑的味道,竟也酸甜。笨拙的歌聲讓花崗岩上的他們略失優雅,而每每有人問到夢想的路線,竟是羞澀的說不出口。

"妳會害怕嗎?"
"會啊!

但更多時候,幻想計畫與實現的姿態更讓人著迷,如同兩年前的獨步是勾勒現在的踏實。

不必為我們掛念,我們在山裡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Jater  Monterey 2014,4,2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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